翻開云錫的歷史,解放前后無疑是濃墨重彩、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1950年1月17日上午10時23分,解放個舊城區的戰斗還沒有完全結束,遠處炮聲隆隆,近處槍聲不斷,天空還彌漫著戰火的硝煙,云錫的礦工們早已抑制不住勝利的喜悅,將一面提前準備好的五星紅旗插在了云錫辦公大樓頂上,頓時大街小巷人山人海,載歌載舞,歡迎解放軍入城。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是一個永恒的瞬間,個舊解放了!云錫迎來了真正的春天!
可是,在歡樂鼎沸的人流里,缺失了兩個普通的身影,兩個本來應該是與工友、家人、市民一起歡慶解放的身影。《云錫志》大事記1950年的第一條記錄是:1月1日,潰退到個舊的國民黨軍隊打死云錫股份公司衛兵2人,并騷擾公司的生產活動。
這是我找得到的關于兩名衛兵在解放前夜如何死去的唯一記錄。除此之外,他倆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紀?從哪里來?做過什么事情?家里還有什么人?所有與這兩個鮮活生命相關聯的一切,都已無蹤跡可覓。看著這條史料,我心里為他倆感到太遺憾,命運怎么會那么寸呢?這樣兩個普通的人,不早不遲,不前不后,偏偏就倒在即將解放、即將開始歡慶勝利的門檻上。
很多時候歷史就是這樣,它把人類世界和生命微縮成一個點,在宏大敘事中把普通人的悲歡離合、來來去去一筆帶過,就再也沒有一個多余的字。這兩個人在被槍殺之時,沒有什么顯赫的身份,不是總經理,不是地下黨員,不是英雄,云錫的歷史并沒有因為他倆的犧牲而有所改變,所以他倆的死在云錫的歷史上也許真的無足輕重。但我在翻閱這段歷史、在有一個機會再現這段歷史的時候,我的筆卻在這里停住了。他倆在那個炮火連天、血雨腥風的時刻,堅守住了自己的崗位,在危險來臨的時候,面對氣急敗壞、持槍闖入的國民黨殘兵,職責的本能使他倆不是躲避,而是迎上前去阻攔,以致丟了性命。人都有趨利避害、保全性命的本能,而這兩個人的職責本能顯然戰勝了生理本能,所以他倆朝著危險迎上去了……
2008年,我們部門的幾個人組成一個創作小組,打算寫一部反映云錫百年歷史的大型電視紀錄片的腳本,我負責撰寫從解放到改革開放這一段。沒想到一動筆就有這么兩個逝去的無名生命攔住了我,讓我備感糾結,讓我唏噓不已,于是想盡千方百計查閱史料,走訪相關人員,想讓他倆至少留個名字,結果是一無所獲。沒有姓名、沒有細節就無法出現在電視紀錄片中,而我又不想讓他倆在這部片子中了無蹤跡,如果那樣,我會覺得是我的罪過。姓名不能杜撰,我只能通過常識來推理,讓情景再現,讓他倆在這部片子中露臉。在他倆犧牲的前前后后,我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讓這樣兩個平凡的人出現在一個偉大的歷史性時刻,出現在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中間——
時光推移至1950年,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洪波巨浪滌蕩整個中國大地,新中國已經宣告成立。新年的第一天,小股國民黨軍隊潰退到云南個舊,滿心以為可以在這個封閉的工礦小城立穩腳跟,還可以掠奪一些大錫換取軍費,與解放大軍負隅頑抗。不料云錫股份公司的工人們在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下,早已組織起來,建立起工人武裝,開展護廠保錫斗爭。持槍企圖進入煉錫廠大門的國民黨殘兵,一來就遭到了兩名衛兵的攔截,恐嚇喝罵都不能喝退兩名衛兵,氣數已盡的國民黨兵急紅了眼,開槍射殺了二人。兩名衛兵一倒,小股殘余得以長驅直入,騷擾和破壞工廠的生產活動,致使云錫于1月8日全面停產。1月17日,人民解放軍追殲國民黨軍,解放個舊。1月20日,云錫停產12天之后全面恢復生產。3月8日,軍事代表接管云錫股份公司,云錫股份公司收歸國有,改名云南錫業公司,云錫從此由官僚資本主義企業轉變為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的中央企業,得到迅速發展。這時,鄧小平同志給中共云南省委書記、省軍政委員會副主席宋任窮發來電報,要求云錫增產大錫,確保完成4000噸精錫出口任務,隨后宋任窮到個舊視察,傳達中央領導的指示,接見云錫地下黨全體同志,勉勵大家搞好生產,支持新中國的建設事業。
歷史畢竟翻過去了,由于種種原因,我們的大型電視紀錄片最終也沒有開機拍攝,只留下了一些并不成形的文字。今天我把這一個小片段截取出來,呈現于讀者面前,有三個原因,一是表達我對這兩位無名人士的敬意和追思,二是如果有知情人看見了,請幫忙補充有關資料,以彌補我心里的遺憾。三是云錫的發展本來就有著厚重的歷史,然而,過去一段時間,我們忽視了這本應珍惜的歷史,忽視了云錫的歷史文化底蘊,形成某種缺憾。列寧說:“忘記歷史,那就等于背叛”,亡羊補牢,未為晚矣。我們希望,一切有志于云錫歷史文化的人,都共同努力吧,讓云錫的光榮歷史在今天這個偉大的時代,重放異彩!